尊敬的主席先生,亲爱的使用过青蒿素的人们:
可以这么说:我是一个为青蒿素或者说是为诺贝尔奖而生的人。
1930年12月30日黎明时分,我出生于中国浙江宁波市开明街508号的一间小屋,听到我人生第一次“呦呦”的哭声后,父亲屠濂规激动地吟诵着《诗经》的著名诗句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……”,并给我取名呦呦。
不知是天意,还是某种期许,父亲在吟完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”,又对章了一句“蒿草青青,报之春晖”。
也就是从出生那天开始,我的命运便与青蒿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感谢完父亲,我想感谢中国的一位伟人——毛泽东。这位伟大的政治家、思想家、军事家、诗人十分重视民族文化遗产,他把中医摆在中国对世界的“三大贡献”之首,并且强调“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,应当努力发掘、加以提高”。
我还要感谢一个中国科学家——东晋时期有名的医生葛洪先生,他是世界预防医学的介导者。
葛洪精晓医学和药物学,一生著作宏富,自谓有《内篇》二十卷,《外篇》五十卷,《碑颂诗赋》百卷,《军书檄移章表笺记》三十卷,《神仙传》十卷,《隐逸传》十卷;又抄五经七史百家之言、兵事方技短杂奇要三百一十卷。另有《金匮药方》百卷,《肘后备急方》四卷。
当年,每每遇到研究困境时,我就一遍又一遍温习中医古籍,正是葛洪《肘后备急方》有关“青蒿一握,以水二升渍,绞取汁,尽服之”的截疟记载,给了我灵感和启发,使我联想到提取过程可能需要避免高温,由此改用低沸点溶剂的提取方法,并最终突破了科研瓶颈。
只叹生不逢时,如果东晋时期就有诺贝尔奖的话,我想,葛洪应该是中国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医者。
我还想感谢一个人,准确地讲,应该是一群人,一群数以百万的非洲人。正是他们对中国中医、对青蒿素的信任,才换来生命的重生,见证了青蒿素的神奇。
在感谢四个人的同时,我还要感谢当年从事523抗疟研究的中医科学院团队全体成员,感谢全国523项目单位的通力协作。
我唯一不感谢的,就是我自己。因为痴迷青蒿素,我把大量的时间、精力和情感投入到科研当中,没有尽到为人妻、为人母的义务和责任。
最后,我要万分感谢的,是一种生长在中国大地上的草本植物——青蒿。它星散生长于低海拔、湿润的河岸边砂地、山谷、林缘、路旁等,也见于滨海地区。在中国近二十个省、区都能见到它的身影。
一岁一枯荣的青蒿,生,就生出希望;死,就死出价值。
其茎,其叶,其花,浓香、淡苦,蕴含丰富的艾蒿碱、苦味素,是大自然送给人类的一种廉价的抗疟疾药。
在我的科研生涯中,一代又一代,一茬又一茬的青蒿“前赴后继”,奉献了自己的身驱,成就了中国的中医事业。
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,才铺就了我通往诺贝尔的坦途。
青蒿呦呦。
情感呦呦。
生命呦呦。
临来瑞典前,我曾经有一个想法,想带85株青蒿来到卡罗林斯卡学院,让它们和我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,但我怕在机场、海关遇上安检、植检的麻烦,便打消了这个念头;我还想邀请85名参与过523项目的科学家来到瑞典,共同发布青蒿素的科研报告,但我怕诺贝尔奖基金会无法承担这笔庞大的开支,最终,我决定还是一个人来,代表中国,代表中国中医和中国科学家,领取诺贝尔奖。
尊敬的主席先生,再过几天,我就要返回中国,临走前,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,希望您能告诉世界:屠呦呦获得诺贝尔奖的理由。
作为一名中医工作者,我有幸参与了青蒿素的研发工作,但我不是以获得诺贝尔奖为终极目的。
我唯一的追求是:抗疟、治病。
因此,我不想对于自己已经没有多大价值的诺贝尔奖,给我的晚年生活带来巨大的困扰、烦恼和质疑。
我喜欢宁静。蒿叶一样的宁静。
我追求淡泊。蒿花一样的淡泊。
我向往正直,蒿茎一样的正直。
所以,我请求您能满足一个医者小小的心愿。
终有一天,我将告别青蒿,告别亲人,如果那一天真的来到,我希望后人把自己的骨灰撒在一片青蒿之间,让我以另外一种方式,守望终生热爱的土地,守望青蒿的浓绿,守望蓬勃发展的中国中医事业。
衷心感谢在青蒿素发现、研究、和应用中做出贡献的所有国内外同事们、同行们和朋友们!
深深感谢家人的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!
衷心感谢各位前来参会!
谢谢大家!